鸭.

不默不闻.

【邪丧】闻怨声

灯火阑珊·刘丧元宵24h/22:00


灵异 he

正剧向 一发完








1.

  从酒店一觉醒来,头痛欲裂。眼前的天花板像是坐上旋转木马一般颠倒着旋转,刺耳的嗡鸣声由近及远。


  半睡不醒地摸索着床头柜,找到手机解锁,上面的时间已经指到了上午十点二十三分。


  刘丧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周身隔夜的酒饭味刺激着他本就脆弱的胃,更是不堪重负的欲吐不吐。


  掀开被子,下床,踩拖鞋,往厕所的方向走去。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却把他折腾的够呛。


  好歹是踉跄着进了浴室,双手支在洗手台上,刘丧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头发杂乱,黑眼圈更是加重,身上还套着前一天晚上的衣服,憔悴得跟门外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只能说酗酒害人。


  刘丧叹了口气,俯下身捧了把清水洗脸。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带走了一丝宿醉的晕眩。他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转身扯着浴巾进入浴室。



  等收拾好自己,已经快要中午了。刘丧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衣帽间里走出来。


  这个酒店是个豪华套房。刘丧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擦过头发的湿毛巾被他随手搭在扶手边。


  头还是有点疼,像是脑中有根紧绷的皮筋拉扯着神经。他一手支着头按太阳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捏着手机,浏览着睡着期间误过的消息。


  刘丧的头发还未干透,半湿半干的披散在颈间。


  正午的阳光透过没拉上窗帘的玻璃洒在他的肩头,本就棕黑的发色更是在阳光下变得金黄。







2.

  前夜是一趟活的庆功宴,老板出手很阔绰,定了上好的酒席。此人还跟刘丧有过点交情,刘丧不便推脱,只好参加。几杯说不上名的洋酒下肚,被灌了个烂醉。


  好在是佣金丰厚,银行卡到账的信息没过多久就发来了。看着手机银行储蓄中多出的一个零,刘丧心情大好,也不再计较宿醉的头疼。



  他刚准备给自己点个外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房间中静的连针落下来的声音都可以察觉,因而显得这敲门声格外的突兀。


  很轻很快,刘丧以为是酒店定时的整理服务,就扯着嗓子回了句谢谢现在不需要。


  门外停顿了一会儿,紧接着又是“咚咚咚”的敲着。


  “谢谢,不需要了。”刘丧声音又大了一点。


  门外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执着的继续敲着,刘丧没有办法,只好放下手机,皱着眉头起身。


  只是他刚走出还没有两步,门外的敲门声就戛然而止,与之一同发生的,还有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刘丧瞬间就对那刚刚还滔滔不止、如今却突然消失的敲门声升起了好奇。那不像是离开,而像是发生什么意外一样被迫停止了。


  因为此前一直是“咚咚咚”三声,期间有或许一两秒的间隔。


  而最后一下,只敲了“咚咚”,第二声还未完,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敲门的动静。



  刘丧心中生疑,快走几步到门口,耳朵贴近门板,屏息去听。


  他在三楼,整个三楼都是客房,只有一条宽阔的走廊横向两端,电梯与楼梯都在走廊的正中心。


  而走廊都静悄悄的,唯有其中靠近些的房间里能听到人活动的声音。再远就听不清了,大约是酒店墙内装置着隔音板。


  查询周围没有异常,刘丧打开了门,向外看去,果真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又侧头听了听,依旧没什么信息。


  这不对劲。


  楼下楼上都没有动静,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同层的人敲的门。


  可是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间内。因为房间门打开会有电子提示音,刘丧听的很清楚,所以不存在有人恶意敲门,又在他出来探查前跑回房间。


  在酒店内目前可探知的环境下,没有人拥有作案条件。那么究竟是谁在敲门?


  为什么只敲他的门?是特意而为?还是只是按顺序看,他是从右往左的第一位?


  为什么敲门声又会突然停止?难道那个人敲门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他瞬间消失?



  刘丧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冷颤,只觉得青天白日,周身漫起一阵恶寒。


  他退回身子,紧紧的闭上了房间门,抱臂上下搓了搓,心想这大清早晨的也真够渗人的。


  反正该办的事也办完了,该赴的宴也赴完了,这地方也不便多待,转头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3.

  临走的时候,刘丧折回沙发,拿起被他随意放置,现在还摆在茶几上的手机。


  下意识的解锁屏幕,他忽然就想起那条突如起来的手机消息提示音。


  刘丧点开收件箱,只见最上方是一条陌生号码信息,旁边显示着一个大大的红点。


  他顺手点进信息,不是广告,也不是10086之类话费查询讯息的,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桧泸镇 民来巷 073户”







4.

  坐进出租车里,刘丧报了附近机场的地址,便靠回座位小憩。


  只是他睡不太着,周边的声音太过嘈杂,即便是戴着耳机也难以抵挡,只好想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胡思乱想间,就顺便想到了刚刚那条短信。



  刘丧先以为是别人错发的消息,也没太在意。可是如今靠在车里,回想起早上发生的一切,越想却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突然响起又消失的敲门声,莫名其妙的地址……


  而当刘丧想到,敲门声停止的那一瞬间,好像就是短信来的时候,他心头都跟着一颤。


  这之间或许不是巧合,而是有什么必然联系!

  


  刘丧猛然睁开眼睛,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那条还没来得及删掉的短信。


  陌生号码,没有备注,没有说明,甚至没有告诉他什么目的,只有一串地址。


  刘丧略有疑虑,这是一个他从没有听说的地方。他可以打包票,自己最近绝对没有接过其他的单。


  他当机立断,决定回拨这个号码。


  可惜不出所料,号码是空号。而刘丧再将短信中的地址输入地图软件内,也毫无意外的搜不到这个位置。

 


  那么这个地址代表着什么?

  为什么会发给他?是想要让他去吗?

  那为什么没有具体的省份城市,只有一个门牌号?


  刘丧皱着眉思考着,他甚至开始回想这一趟工作中发生过什么事,自己碰到过什么人,还是说过什么话。


  时间在他回想间飞速流逝,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琐屑的小事他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正打算再打开手机研究一下那条短信,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了刘丧的思绪。






  

5.

  “所以你说你刚跑出租没几天,不认得路,现在迷路了?”


  在司机略带愧疚的眼神中,刘丧最终败下阵来。他扫完付款码,付了打表器上显示的价格,万分无语地下了车。


  这司机也是开着导航的,可人工智能突变人工智障,引导着他七拐八拐,最终彻底迷了路。


  为了防止一错再错,耽误了航班,司机只能跟刘丧道歉,然后放他下车,让他重新再打一辆。


  

  刘丧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唯有一肚子的脏话可言。


  他抬头环顾四周,像是进了一片老城区,大多都是不超六层的矮矮的楼房,还有一些破旧的,待拆的平房。


  两旁种着树,道路也很窄。刘丧本想打个滴滴,但系统提示在这样的小路上不好叫车,希望他能往大路上走走,便只好作罢。


  于是他揣起手机,找了个更宽一点的路,向前走去。


  老城区相较市区相比,优点就是悠闲。它不像市区一样到处都是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高科技的设计中,也处处充斥着城市生活的快节奏。


  而这里显然一切都平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炒家常菜的饭香,道路两旁耸立挺拔的树,偶尔飞过一群又一群结伴的麻雀或鸽子。路边大多是午饭后出来遛弯的老人,两两三三地唠着家常。


  大树下可见聚堆下象棋的老汉,也有一些个带着小孩出来晒太阳的。收破烂的蹬着三轮车悠悠地经过,喇叭里不断放着刘丧自小听到大的吆喝声。


  一座座矮矮的楼房隔音并不太好,刘丧摘下耳机,就能听到午后电视台播放的电视剧,有的家里吵闹着还没睡觉的孩子,有的甚至能听见已经响起阵阵的鼾声。


  又或者是,窗外挂着的笼子里传来几声清脆而明亮的鸟叫,随后是低低的犬吠和猫跳下屋顶的动静。



  这些声音虽然很杂,却不让人厌烦,反倒是给人带去些舒适与愉悦。刘丧难得放松下紧张的神经,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里。






  

6.

  走着走着,这些声音都好像渐渐地远去了。就像是被人按下了关机键,顷刻间消失了。


  刘丧这才从松懈中抽离出来。他打起精神向前看去,仍旧是与刚刚如出一辙的居民楼,唯一不同的,就是不再有那些令人惬意的声音。


  天色忽然好像阴了下来,一片灰压压的墨色,沉得像是要下雨。可是抬头看去,却连一朵云都见不到。


  而这一切都来的毫无预兆,让刘丧甚至一时间都察觉不到危险。


  当刘丧回头向后看去,竟发现来时的路已消失不见,唯有和前方一样直直的街道,无限的蔓延下去。


  再远就看不到了。如今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周围满是破旧楼房的迷雾森林,而道路的尽头就消失在那层层的灰雾之中。


  刘丧掏出手机,显示此时没有信号,就连手机自带的GPS系统也好像出了故障。叫车是不可能叫车了。


  心下警惕,刘丧四处巡视起来。他也不敢再向前或返回了,只是在可见范围内,探索了一番。



  他目前所在的位置,正面对着两栋居民楼的中间,其间一条约五米宽的过道。


  于是刘丧走到两栋楼之间的过道里,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左侧的居民楼在约六米高的位置,有一块金属标志,上面写的是楼房编号。


  而当刘丧看清那上面写着的编号时,只瞬间就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桧泸镇 民来巷 17栋”







7.

  一种恐惧从头顶蔓延而下,就像是当头被浇了一桶冷水,把刘丧浑身都浇的冷到发抖。

 

  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此时他失去信号和定位,比起慌乱到不知所措,倒不如就去短信给的地址看看。


  因为现在他绝对是在发短信的人的特意操控下,进入了由这个人为他准备的特殊空间。而刘丧现在想要出去,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地址。


  与其被迫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刘丧很快做出决定,随后毫不退缩的向前走。



  在刘丧的观察下,他发现只要是居民楼,都是xx栋的编号,而居民楼门口的单元门上,按键也仅有诸如109、205、601之类的。


  也就是说,所有楼房住户的编号,最低也是从1开始编号的,而中间都是零,末尾数是一到九。


  可短信中的住户是073,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楼房住户。


  刘丧想到他一路走来,路上途经的那些已经废弃的平方,心中有了结论。


  只不过当下不方便的是,他在事情结束那天,便把干活的东西都托人捎了回去,只留了身换洗衣服。


  哨子、雷管、地听诸如此类的东西都不在身边。好在刘丧能力之高并不局限于次。


  既然没有哨子,就只能借助其他的声音听周围结构。于是他用了些力气拍下手,清脆的声音迅速回荡开来,在一片寂静的居民楼建筑群间传播、或反弹着。


  层层声波反馈的信息被收集起来,刘丧脑中迅速搭建起一个地形结构3d图,而且在短时间内逐渐的丰满完善。


  刘丧闭着眼睛侧耳听了半晌,转即朝一个方向跑去。



  击掌制造的声音没有哨子那么明亮,但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也足够用了。刘丧没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一片平房区。


  这里所有的房子都被空置废弃了,而且显然已经拆除一半,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了停工。


  遍地到处是碎烂的瓦片和砖块,有的房子还未来得及推倒,能看到里面还留有一些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比如墙上被撕烂的日历或海报、一些衣服碎片、被遗弃的没了眼睛的布娃娃,或是烂到翻出都已经黑了的棉花的旧沙发。


  房间内壁灰白的墙上都用红油漆画着个大大的圈,里面写着歪歪扭扭一个“拆”字。


  那猩红猩红的大字,在周围一片灰簇簇的土房里显得格外刺眼。


  而且多余的油漆在未干时顺着墙面流下来,流出一道道细长的鲜红色的印记,有的还顺着墙壁直直漫延而下,在地面留下一摊红迹,像血一样。



  一切都诡异的很。


  尤其是四周不自然的寂静,有些安静过头了。若不是刘丧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以及制造的声音,他或许都会认为自己已经聋了。


  在一片平房残骸中,刘丧找到了一小片金属板,上面的编号是“桧泸镇 民来巷 041户”


  这无疑是坐实了刘丧的猜想。既然这里已经是041户,那么073户一定就在更深一些的地方。







8.

  还没等他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一会儿。忽然,背后就响起了不同于刘丧自己脚步的咯楞声。


  刘丧猛一个回头,只见是刚刚踩过的一块石子,顺着力滚了下去,正好滚过几块瓦片,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响动。


  他松下一口气,又提起精神向更深处走去。


  手机上显示的时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十九点,刘丧只记得他明明刚走到这个居民区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下午一两点。


  他印象里自己也不过就走了最多一个小时,可不知怎么回事现在竟然已经晚上七点了。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刘丧自诩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即使是下了这么多斗,见惯了世面,此刻也被这骇人场景搞的有点心里发毛。


  天色几乎完全黑了下来,他不得不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刘丧越觉得周围格外的阴森,身体不自主的发冷。而且他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看,那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心理暗示就会不断地加深。


  即便他听过四周没有活物,但被凝视感只增不减。


  ——谁知道在背后看他的那个东西是不是活物。


  刘丧想到这里,就急切的想要回头看看。


  他飞速的回过头瞥了一眼,余光中好像看到什么闪了过去,让他心跳迅速升到一百二。


  刘丧的喘息声陡然加粗,又被他刻意死死地放缓。


  然后他鼓起气为自己做心里建设,又一次迅速的转身看了一眼。


  这次他什么都没看到了。


  但那种恐惧始终没有消失,两次回眸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安慰,他想要再看一次。



  可正当他转头转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地浮现起以前老人常说的一句话:


  “走夜路时无论你听到、看到、感觉到什么,都不能回头。每回一次头身上的灯就灭一盏,等三盏灯灭完了,鬼就要找上身了——”


  可是他刚刚已经回头了两次!这第三次,已经是他身上的最后一盏灯了!


  刘丧立刻转过了差点看向身后的头,心里暗骂一句,怎么自己这种无神论者也开始这么封建迷信了。


  可这一次,还是恐惧最终打败了理智。


  老祖宗的话多少也有点道理。


  刘丧到底也没敢回第三次头,只能加快脚下步伐,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前进。







10.

  一直闷头跑到巷子的最深处,刘丧才停下来。


  这一路上他一边跑,也没忘了看门牌号,刚刚经过的是072,那么现在自己面前的,就应该是073了。



  刘丧抬头看去,正对他的是一对厚重木质大红门。而果然红门口的院墙上,挂着写着“073户”的金属牌子。


  他大致看了一圈平房外围,只见它大不同其他建筑。


  整条巷子里的平房,都是两户一院或三户一院,比如012与013共用一个院子,一院里是两户人家。


  可面前的073,却是一家独一户。而且面积比其他的都大,大到貌似巷子深处的其他土地,都被这一户用来盖了房子。


  这要放在以前,不得是个地主级别的。


  透过门缝看见阴森又诡异的内院,刘丧心中是千般万般的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态。


  随后他双手覆在门板上,屏起一口气,用力向里一推。



  “咯吱——”


  破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撕破了整个小巷的寂静的夜晚。


  刘丧不敢在外面多做停留,迅速侧身溜进门内,环顾院子四周。


  到处都空空荡荡的,挂着破烂的红灯笼,红缎子。


  他刚想往前走几步,身后的门却突然“嘭——!”的一声合上了,把刘丧惊的险些咬到舌头。


  他赶紧回去拉门,怎样也拉不开,又换方向去推,仍旧推也推不动。



  看来必须往里走呗。


  认识到这个现状,刘丧也不在门口白费力气了。


  他探头向正门瞧了两眼,门上贴着一对大大的“囍”字,只是年份旧了,雨水飘进来打湿了门口这幅字,两个喜有的地方已经掉色变白了。


  诡异的氛围让刘丧倒吸一口凉气。


  他握了握掌心,随后伸手轻轻推开了正门。







11.

  这房子从外看是中式古典的样子,窗框是木制的,上面黏着黄色的窗纸,轻轻一捅就能在上面戳出个洞来。


  内部的陈设倒是还比较先进,六七十年代的风格。窗台上摆着老式的收音机,正对一座巨大的落地钟,甚至还有一台看起来就上了年份的电视机。


  看来这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

 


  刘丧现在所在的屋子像是前厅,里面摆置着很多张桌子,上面都铺着红色的桌布。


  只是时间太长无人搭理,桌布上积着厚厚的灰,红色的布料都脏得发黑。


  结合着之前刘丧见过的“囍”字,也不难猜到这是婚宴。


  只不过是不是正经婚宴,他也不好说。



  房间的墙壁因为年份过久而斑驳发霉,脱落下大块大块的墙皮,一片的坑坑洼洼。尤其是墙角,还长着凹凸不平的黑色霉菌。


  屋里散发着墙面受潮而散发的阴冷潮湿的气味,还夹杂着霉菌腐烂的味道,属实谈不上好闻。


  刘丧皱着眉头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试图驱散这股异味。他轻手轻脚地挪开挡路的椅子,尽量不发出响动的往里面探索。


  他在地上找到一张已经破损褪色的纸片。捡起来一看,是婚礼的请帖,上面写的是新娘李小芳和新郎赵雄才。


  正当刘丧想要再低下头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突然听到了一声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咯吱——”


  木头在水泥地上划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却在此刻安静的氛围下显得那样刺耳。


  刘丧一惊,立刻警惕地朝声源处看去。


  椅背高处桌面的部分,从这个视角看来,就像一颗颗探出桌面的人头,面朝着刘丧的方向安静的注视着他。


  刘丧一边谨慎地盯着那些椅子,一边慢慢向后挪去。直到挪到一个他认为足够安全的角落里。



  “什么人?”刘丧用手电一扫室内。可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摆置整齐的桌椅,什么都没有。


  他听见自己的胸腔中隆隆的心跳声,咽了咽口水。


  反复确认身后的确没有动静了之后,刘丧才松了口气,又回过头来,手电也随他的动作扫过窗口。


  这不扫还不要紧,一扫就要出事。


  刘丧看到那一瞬间窗口晃过一个影子,掠过的风甚至带动了已经破碎的窗纸,就像是跑过了一只猫。


  可是当他放下手电,看向窗口,那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于是刘丧鼓足勇气,用手电向窗口的方向照去:


  只见视野中出现一块红布,随着他灯光逐渐上移,窗口那东西的样貌就越清晰——


  那哪里是一只猫?那分明就是个人影!


  显然刘丧的灯光惊动了那个人,他慢慢向下探头,影子映在还尚好的窗纸上。


  紧接着,一张青白的鬼脸从下方破损的窗口里探了进来。


  刘丧心里突然像被捏紧了一样,连忙关掉手电筒。


  但无济于事,那鬼已经意识到了屋内有人,正在找方法进入房间里。


  “咯啦…咯啦”


  门口发出指甲挠过木板的声音,那只鬼目前看起来好像并不会开门。但刘丧进来的时候没有插上门闩,怕是那木制的门也撑不了太久。


  刘丧迅速环顾四周,急切地想要找点藏身的地方。


  他视线扫过周围,发现那巨大的落地钟旁有一扇铁皮门,想必是通往内院的后门。


  刘丧登时朝那个方向而去。迅速而轻巧地拉开铁门,落锁,一顿操作行云流水。



  门后是一条类似玄关的小巷子,三米后的尽头传来微弱的光线。


  铁门锁上的那一刻,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稍微踏实了一点。


  但躲在这里肯定不安全,不知道那鬼什么时候会找上来。与其在这待着,倒不如往里走看看。


  没准能够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刘丧心有余悸地朝身后紧闭的铁门看了看,长舒一口气后,轻巧地向那微弱的光线走去。







12.

  那微弱的光是一支蜡烛发出的。


  这让刘丧感到不安。


  这间宅子看起来除了刘丧以外,应当是没有人来过的。那么这支蜡烛是怎么点燃的?



  红烛散发出暗淡的暖橙色火光,颤颤巍巍地燃烧着。仿佛此刻只要一阵风吹来,它就会灭一样。


  刘丧谨慎地朝着红烛靠近。


  当他离那支蜡烛还有不到一米的时,烛火忽然猛烈地摇曳起来,忽明忽暗地扑朔着。


  可四周分明连一丝风也感受不到!


  刘丧立马顿住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烛火看,同时警惕四周,生怕有异状突生。


  刹那间,烛火暗灭。


  “咚……”


  紧接着,只听一声悠悠地巨钟声响,红烛又重新燃了起来。而一同燃起的,还有头顶一盏破烂的红灯笼。


  随后是两盏,三盏,四盏……


  不到三分钟,整个走廊的红灯笼都依次亮了起来。


  忽然原地卷起一阵阴风,所有的红灯笼都随着这阵风摇晃起来,幽暗的红光忽闪忽闪着照亮了周围。



  这里是一个无比长的走廊,其间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货物,但是都没有活物。


  而就在此时,刘丧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很缓,甚至细到让人不易察觉。


  只可惜刘丧拥有一双无人能敌的好耳朵,再微弱的声音,也难在他这里被忽略过去。


  尽管那脚步细的微不可查,但刘丧就是敢笃定到,这绝对是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鬼的脚步,而且这个脚步声,正在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心狠狠一跳,连手脚都跟着发麻。


  刘丧迅速查看了四周,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半人高的桌子,上面的桌布蔓延而下,堪堪遮住了下方。


  于是他以飞快的速度冲到了桌子下面,用垂下的桌布将自己挡的严严实实。


  “嗒……嗒……嗒……”


  这个脚步声正在向自己靠近,先只是五十米,然后是四十米、三十米……


  隔着还有不到五米的时候,刘丧心跳剧烈的加快,他紧张的手脚都发软,蹲在桌子底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透过桌布下方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一对青白色的脚从桌子前面经过。那只脚的皮肤很是褶皱,脚指甲很长,上面有密密麻麻深色的斑,刘丧认识,那是尸斑。



  这个鬼,大概就是刘丧在前厅里,看见的那个面容可怖,身着红衣披散头发的鬼。而它左脚上,套着一圈粗壮的链子。


  这只鬼跌跌撞撞地走着,脚步声却很轻。像是找不到了刘丧的踪迹,它发出尖厉的嚎叫,刺的人耳膜生疼。


  刘丧只能透过桌布下方一点点的空隙,看到那个鬼慢慢地经过了他所在的桌子,稍稍停顿后,继续向前走去。


  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来,那只鬼像是察觉了什么一样,突然停下了向前的步伐。刘丧又赶紧屏住呼吸,凝神分辨它的去向。


  只听见那鬼原地停留了片刻,又折返了回来。而这次它貌似有了目的,一步步靠近了桌子。


  刘丧的神经已紧绷到极致,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睁着眼睛,听脚步又一次慢慢接近,然后那双青白色皮肤,有着尸斑的脚出现在视野里。


  然后,那双脚停在了桌子左侧。接着,就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可是刘丧的感知告诉他危险仍在,甚至此刻危险的情况远超之前。



  于是刘丧僵硬地一点一点像左边转过头去,看到了让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一张近距离的,流着血水的鬼脸!







13.

  左侧的桌布已经被一只皮包骨的手掀开,细长的指甲刺进了上方的木板,而与之探进来的,是那只鬼的头。


  它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弯下腰,整个头都探在桌子下方。面部像是一块软化的橡皮泥,两只眼睛没有眼皮的遮挡,突兀的出现在脸上,眼角蜿蜒下血迹。


  鼻子的部分像是被刀剜去,只有一个能够看到里面腐烂的肉洞,嘴巴的两个嘴角都被用利器裁开,翻出血肉,被细密的针脚密密麻麻的缝了起来。


  那只鬼正站在桌子边,弯着身子,保持这掀开桌布的动作,直直地看向刘丧。


  仿佛找到了刘丧让它感受到快乐,于是刘丧看到这只鬼耸动面部,用已经开裂的嘴角咧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样具有冲击力的场景让刘丧瞬间瞳孔紧缩。心跳在耳边炸开,犹如近在咫尺的鞭炮。


  随之他心中警铃大作,于是猛然一掀桌,趁机从另一侧跑了出去。


   而他推桌子的动作显然救了自己一命,就在他脱身的那一瞬间,那只鬼的另一个手已经向他伸来,指甲深深的刺进桌板里,把厚重的木板瞬间戳透。


  趁那只鬼被桌子牵绊,他撒腿就跑,耳边呼啸过狂风,胸腔中猛烈的心跳如雷贯耳,可是刘丧不敢停歇。

  因为他听到,那只鬼已经追上来了!


  刘丧毫无头绪的跑着,他已经分不出心去辨别往哪里跑了,只能闷头向前。而身后鬼的步伐越来越近,先只是隔着几十步,随后距离在慢慢缩短。


  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种鬼地方,连尸都没得收。饶是刘丧一个不怕死的,也在此刻生起无尽的求生欲,他边跑,边抄起周边顺手的东西朝后扔去。


  他用力扳倒一个厚重的柜子,那柜子倒了下来,把本就不宽的走廊堵的严严实实,那鬼就被柜子隔断了去路。


  它在另一端恼怒的吼叫着,刘丧不敢停留,依旧向前逃去。



  直到鬼的嘶吼声渐渐微弱,最后听不到动静,刘丧才敢缓下步伐,扶着墙大口的喘起气来。他心知柜子只是一时牵制,不是长久之计,当下之急,是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正当他一面扶着墙,一面手撑在一条腿上喘息,顺便环顾四周时,他身后的门突然被向里拉开!


  紧接着,刘丧就感受到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向后带去……


  刘丧被扯进一间房间,而他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房间的门又一次紧紧的合上。



  他开始猛烈地挣扎着,只是他被捂着嘴,两只胳膊被折在身后,浑身几乎使不上任何劲来。


  再加上刚刚剧烈的跑动,此刻被捂着嘴,只觉得呼吸困难,大脑供不上氧,一阵阵的发昏。


  刘丧几欲昏厥,但挣扎的动作不止。突然,那捂在他嘴上的手迅速抽离。


  还没等他喘过第二口气来,就感受到侧颈被狠狠一击,浑身迅速瘫软下去,不再挣扎。


  而与此同时,他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在他空白的大脑中格外的熟悉。


  他身后的声音向他说:“别动,我是吴邪。”







14.

  吴邪?


  “!”


  刘丧猛然起身。而原本制服住他的那双手,在他不再挣扎后就松开了。于是他轻而易举地坐起来,回头看。


  只见身后坐着一个人,走廊外幽暗的红光透过窗纸打进来,照出了一张依旧俊朗,却难掩神色间浅淡沧桑的脸庞。


  刘丧激烈运动后的耳鸣声也慢慢消失,他逐渐听见不同于自己的、沉稳熟悉,曾日思夜想过的心跳声。


  这真的是吴邪。



  刘丧大脑一刻宕机,又瞬间运转起来。劫后余生的庆幸将他顷刻包围,随之而来的是安心与松懈。


  “你他妈的捂我干嘛!”可他仍是恶狠狠地张牙舞爪道。


  “嘘嘘…”吴邪把一根手指抵在唇边,龇牙咧嘴地示意刘丧小点声。看对方安静下来,他才解释:“那不是怕你叫,引来女鬼吗?”


  “那你打我干什么?”刘丧皱起眉头,语气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嗔怪。


  “你刚刚都极度惊吓进入应激了,听不到我说话,我不打你那下,你到现在都好不了。”


  刘丧恼怒地抱臂坐在一旁,狠狠瞪了一眼吴邪,只觉的侧颈仍在隐隐作痛。据他所知,唤醒应激状态的人并不只有这一种办法,显然吴邪打他这一下是带着点私人情绪的。


  吴邪被他盯的发毛,讪讪一笑,说自己逛逛,便脚下抹油地开溜了。


  只留刘丧坐在原地,心里想自己一定得找机会狠狠地抽他一个大耳光。



  他们现在在一个类似杂物间的闲置房间里。地面杂乱摆放着一堆东西,还有类似腐烂的人体残肢、血迹一样的东西,黏黏糊糊地混了一摊。


  这大概就是被鬼捉住的人的下场。


  吴邪也不嫌恶心,从里面一顿翻翻找找,刨出来两根形状不一的棍子,回来分了刘丧一根防身。


  刘丧已经彻底缓过劲来,他看着吴邪扔过来的棍子砸在脚边,低头确认了上面没有血迹之类的东西,才捡起来,在手里掂了两下。


  他站起身,走到吴邪的身边,抬了抬下巴问:“你怎么也在这?”


  一听这话,吴邪皱起眉头:“我还想知道你怎么在这呢?”


  刘丧回道:“收到了条短信,莫名其妙的迷路了,然后就到这了。”看见吴邪逐渐凝重的神色,他心中也有了大概:“你也是?”


  看着吴邪点了点头,刘丧略微的惊讶。不过在今天经历这么多事以后,他已经能很快的平静下来了。


  既然吴邪来了,那么很有可能……


  “我偶像来没来!”他眼睛一亮,从中迸发出期待与憧憬。


  “小哥不在。”


  听见回答,刘丧整个人都染上了暗淡和无趣。他撇了撇嘴,恢复了那副要死不死的丧气模样。


  吴邪眼睛一瞪:“我去,什么意思,瞧不上我啊?”


  刘丧撇嘴看了他一眼。分明只是一个眼神,可偏偏就叫人看出其中包含着无数的轻蔑、嫌弃、就这、看不上你…诸如此类的意味。



  “行行行行行。”吴邪挥挥手,认命道:“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咱们先得找个出去的办法。”


  刘丧皱着眉头说:“我听过了,这里大约快八百平米,只有前院一个门,但是打不开。”


  吴邪摸了摸下巴:“这里很怪,时间流动貌似也是异常的,不像是现实世界。”


  他继续说:“这里像一个独立的空间。”


  “独立的空间?”刘丧心中琢磨着这个词语,重复了一遍。


  吴邪点点头嗯声,解释道:“就是一个脱离现实、独立存在的一个时空或者空间。里面的东西和事物是超出我们人类所理解的,虽然看起来怪诞,但在这里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貌似挤兑吴邪是刘丧人生中除了仰慕张起灵以外的另一件趣事。尽管他对于吴邪的出现感到喜悦和安心,但嘴上还是说出不饶人的话。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遇到这种逼事。”刘丧装模作样地啧了一声,眼神落在吴邪身上,“还碰见你这个邪门家伙。”


  “哎,你小子别整人身攻击这一套啊。”吴邪伸手拍他一巴掌。刘丧想揍回去,被他闪身躲过:“不说这些,先逃命要紧。”







15.

  他们回到走廊,贴着墙边溜进一间屋子。刘丧率先溜进书房,后脚吴邪也跟了进来。


  书房里贴墙立着书架,落着一层厚厚的积灰。整个屋子里是纸张发霉的潮味,墙面不知道渗出了什么东西,洇湿了一大片的墙皮。


  “滴答”


  水滴落到地面的声音引起了刘丧的注意。



  他举起手电筒向上方看去,直接迎上了一颗脸色苍白的人头。黑红色的血顺着散落的头发滴落在地,让地面染上深色。


  刘丧吓了一跳,立刻后退。动作之大吸引了吴邪的注意,他贴近刘丧身侧,将光线照向人头。


  那是一颗被绑在灯线上的人头,脖子切面惨不忍睹,像是将头生生从身体上撕扯下来的一样。看起来像一颗女性头颅,一部分长发被系在灯线上,另一部分散落下来。


  吴邪举起手里的木棍去捅它,那人头顺势掉落在地,滚在刘丧脚边,被刘丧一脸嫌恶地踢远了。


  人头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黑红色的恶臭血迹零零洒洒滴了一路。咚的一声,人头撞在一面书架上,就停止不动了。


  原本满是嫌弃的刘丧在听见那一声后转变了神情,他拍了拍吴邪的胳膊,指着书架说:“那后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吴邪一边问到,同时听话的朝着书架走过去。他走进书架,刚吸了口气想说话,就被喷起的尘灰呛了鼻子,捂着嘴咳嗽起来。


  “我去,这地方灰真够大的。”吴邪咳了两声,皱着脸看向刘丧。


  刘丧几步靠近书架,贴近耳朵,弯曲食指在书架上轻轻叩动。书架后传来了空间悠荡的回音,他这才直起身,对吴邪说:“这后面有个空间。”


  “密室?”吴邪看了看书架,“那我们得把它移开。”


  刘丧点头答应,于是两个人合力将书架挪开。


  移开的书架后赫然出现一个仅半人高的甬道,刘丧与吴邪相视一眼,俯下身子进入甬道里。


  匍匐走了近五米,面前浮现出一扇铁皮制的门。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还发出陈旧的咯吱声。


  刘丧动作轻快,率先从门中通过,吴邪随之而后。



  门后是一间密室,只有一堆草垛,和两个铁盆。一只铁盆里有一些类似糟糠的干渍,另一个里面是一些砂土。


  密室内没有窗户,没有灯,但是只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曾经肯定居住过一个人。


  说是居住可能不太准确,应该是囚禁。因为那门旁钉着的粗壮铁钉上,拴着一圈圈铁链。


  但铁链尽头挂着的东西断裂了,最后的铁环是明显被大力摧毁撕裂的痕迹。


  草垛中散发出恶臭,刘丧捏着鼻子远远的用棍子翻腾了几下,没想到从中掉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被血浸染过的本子。吴邪先一步捡起来,他抖抖上面的尘土,又在裤腿上拍了拍。


  “是个日记本。”吴邪说,他翻开封皮,纸张因为曾经被浸湿而有些粘连,撕开十分艰难。


  他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纸页,从黑棕色的干涸血迹中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主人叫李小芳。”


  “李小芳?”刘丧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他细细的搜索着脑中的记忆。


  “是那个新娘。”刘丧突然想起,他在正厅中找到的那半张请帖,上面的新娘名字就是李小芳!


  听到这个名字的身份,吴邪点了点头,随后他迅速翻看日记中的内容。



  前半本都是李小芳自己的故事,女孩子日常的记叙,之后是一段空白。直到翻到79年8月,才有了新的内容。


  新内容写的很潦草,应该是她在某种慌乱或者环境极差的条件下写的。



  小芳说自己不幸遭遇了绑架,被拐卖在了这个村子里。赵家将她买了下来关在这个密室里,意图将小芳作为刚死了老婆的赵宅老爷的二婚妻子来冲喜。


  日记中还提到了一个人,是赵宅老爷的小儿子,赵雄才。她说赵雄才与她年纪相仿,心地善良,几次三番想要帮助她逃脱,两人或许还因为这件事摩擦出了一些暧昧的火花。


  这些内容记载了薄薄几页纸,最后的记录停止在8月30日,上面是小芳用碳块写的几个字:“我们决定要逃跑了。”


  再之后就没有内容了。但从浸满血的日记本来看,小芳和雄才的结局可能并不太好。


  小芳的日记里还说到,赵家老爷就是把她栓在这间密室里的,而现在栓着她的那根铁链断裂了。



  刘丧顿觉不对,他想到在走廊桌子下方露出的那只青白色皮肤的脚,上面不就有一圈粗链子吗。


  吴邪显然也见过那只女鬼,他沉着脸色说:“所以那个女鬼就是小芳变成的。”


  刘丧点了点头,心中也不由地为小芳升起了一些同情。一个遭受了迫害的女孩,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过刘丧也只是微微有些可怜。他的共情能力并不强,或者说,他没有与他人共情的必要。


  反观是吴邪,再看完小芳的日记后始终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刘丧却察觉到他微弱的失落,但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踌躇着拍了拍吴邪的小臂,然后轻轻地开口:“别想了,我们先找到出去的办法,没准还能有机会救救她。”







16.

  他们从书房出来后又找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四下什么东西都没有摆放,只有正里立了一只巨大的柜子。


  柜子是纯木的,柜门被上了锁。但是从两扇柜门中间的缝隙中,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丝丝红光。


  诡异的红光从柜子中散发出来,像是流露其中的鲜红血迹。


  吴邪探身走到柜子前,凝神打量那只锁头。


  锁是铜制的,分明是个密码锁,但上面没有数字和字母,只是一堆杂乱的像是笔画一样的线条。



  “吴邪……”


  吴邪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那把锁着柜门的锁头,就听到刘丧压低声音唤他的名字。


  “怎么了?”吴邪分出心来应和刘丧,同时微微侧过了一点身朝向他,视线却仍黏在锁上,显然并没有放弃思考。


  “不用看了,”


  刘丧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稍有突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吴邪转过头想问他为什么,就看到刘丧眼神凝重,瞪大着眼睛紧张地看向他身后。


  他伸出的食指颤颤巍巍指向了门口。


  “……它已经过来了…”



  房间门上方的窗纸,倒映出那鬼单薄细长的身形。


  一只布满血丝的,没有瞳仁的眼球,正透过上面一小处破孔,朝屋内看过来。


  那只眼珠缓慢地转动着,视线直直地落在了屋内两个人身上。被鬼注视着,顿时,刘丧就感到脊背一凉,浑身“唰”地一下冒下汗来。


  那鬼静悄悄地盯着他们。刘丧和吴邪如临大敌,却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它会被突然发难。


  片刻的寂静后,一根尖利的指甲瞬间穿透了门板,门外的鬼发出了一声兴奋地凄厉叫声。


  “快走!”来不及多想,吴邪大喊一声。一把扯过了被声音刺激到、痛苦地捂着耳朵的刘丧,朝后门拼命地跑去。



  身后是那只鬼不断发出的嘶吼,以及那种让人心底感到恐惧的、不属于人类的脚步声。


  “咚——”


  忽然几声明雷,带着电光瞬息而过。正厅中摆放的落地钟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被敲响,发出悠长沉重的咚声。闪电惨白的光极短暂地照亮走廊,地面上映出两人奔跑的影子被无限地拉长。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刘丧跑得喉咙中漫上一阵血腥。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突然听到吴邪发出一声轻笑。


  “你中邪了?”他怪异地瞟了一眼跑在前方、发出不明意味笑声的吴邪。即便是快要背过气去,刘丧依旧贯彻着嘴上不饶人的美好品德。



  吴邪没有气恼,那同样因为跑动而气息不稳的声音,从前方断断续续地传来: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在拍偶像剧吗?”



  刘丧这才发现,他们两个的手还保持着相握的姿势。吴邪拉着他大步地奔跑,好像还真有点偶像剧的意思。


  谁家偶像剧会被鬼追?还他妈会跑的半死不活的?


  可他们交握的双手是那样的紧密,又因为紧张和跑动难免有些滑腻腻的湿意。


  紧握的双手、黏腻的汗水、震耳的心跳、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地热意……


  “神经病啊!”



  刘丧像触电般猛得抽回了手,他一把甩开吴邪,闷头自己朝前跑去。


  他心里骂吴邪个老不正经的,可脸颊却像是要着火了一样,连带着耳朵都烧的发烫。


  刘丧红着脸安慰自己:


  这肯定都是因为跑的太剧烈了!






  

17.

  他们慌不择路的跑进一间屋子,当脚收回的那一刻,吴邪立即死死关上了门。


  刚刚暧昧的旖旎气氛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警惕与凝重。


  刘丧喘着粗气,深呼吸着调整气息,然后屏住呼吸,将耳朵贴上门板细细地听。


  “没追上来。”


  听到门外那诡异的脚步声没有出现,他就立刻卸下力来,半靠在门上喘气。


  吴邪也没比刘丧好多少,同样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只手叉着腰呼哧呼哧的。



  总算是休息够了,刘丧抿嘴咽了口口水,打起手电筒朝着屋里观察起来。吴邪动作与他如出一辙,跟在身后不到一步。


  这屋应当是卧室,门口正对的是一台梳妆桌,上面摆着一面圆镜,镜子上还画着一对鸳鸯和百年好合。


  卧室正中赫然一顶棺材。


  那棺材静静地躺在本是摆放床铺的位置,陈年柳木,用铁皮封口。


  吴邪几步上前,打着手电查看。他将手覆在棺盖边一摸,忽然瞪大了眼睛道:“锁魂钉!”


  刘丧听他这一声,也靠近了棺材细细查看起来。只见那封棺的钉子通体黝黑,竟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流动着幽紫色的光晕。


  平时的棺材,用的是铜制或铁制的钉子封棺,通常被称作为“镇钉”,也叫“镇魂钉”。一般是用来辟邪,防止诈尸、死而复生之类的。


  而“锁魂钉”,则传说是拿至阴至邪的魂铁所冶炼的,具有无比的邪力。但最邪门的是,这棺材钉不是用来钉死人棺的,而是用来钉活人棺的。


  这锁魂钉,就是要把活生生的人钉进棺材里,把他的三魂六魄都死死封印在肉身中,要他永生不得超生。


  这东西向来只是存在于迷信的民间流传之中,刘丧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有机会亲眼见到。


  想起这钉子是用来钉活人的,那棺材中原本躺的是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刘丧靠过身去,将耳朵覆在棺盖上倾听。


  “咯吱……咯吱……”


  刘丧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连带着声音发出的震动,透过棺材盖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猛然心惊,立马跳起身来,靠近吴邪身边,指着棺材说:“那里面有动静!”


  “咯吱……咯吱……”


  抓挠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大,到后来能听到里面传来了挣扎,随后整个棺材都在响动着。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吴邪将刘丧拉到自己身边,无意识地向前了半步做保护状。他紧皱着眉头观察那不断振动的棺椁,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刘丧皱着眉听了一瞬,答:“我听过了,心跳声很缓,呼吸很细,不像是人。”


  不过三秒,他神色又变得阴沉,语气不自主地慌乱起来:“跟那女鬼很像!”


  吴邪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沉吟片刻,大着胆子上前探察了几步,刘丧也与他并肩。


  他伸手摸上锁魂钉,打着光看了两眼,直起身道:“这钉子钉的很死,一时半会应该没事。”


  “但这里总归不安全,我们还是先走为妙。”


  刘丧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拿手电照了一眼不断响动的棺材,转身跟着吴邪快速的撤离了。



  他们回到走廊里,紧贴着墙壁快速而轻盈的移动,尽量不发出声音,免得引来女鬼。


  “不对。”


  走了许久,刘丧率先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拉住走在前方的吴邪,蹙眉面对回头看向自己的对方:“你不觉得我们走了太长时间吗?”


  也是,这宅子最大也就八百平。他们绕着走廊走了近三十分钟,按照两个成年男性快走的速度,怕是早就走到走廊的尽头了。


  可是他们现在还在走廊里,前后都是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遥遥的匿形在黑暗中。


  “我听不出来。”刘丧紧蹙着眉,语气有点懊恼:“我只能听到前后没有阻挡的空间。”


  若是在真实世界里,刘丧所听到的信息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准确的。但是在这里,他这双耳朵几乎是派不上用场。


  吴邪察觉了他情绪的波动,于是抬手搭上他,捏了捏肩头以示安慰:“这里环境特殊,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或是对吴邪的态度有所改变,刘丧只是不自在的缩了缩肩,倒也没有拍开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吴邪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明明不太乐意,却仍温从地被自己搭着的年轻人。


  他有一瞬间觉得刘丧是一只被驯教的野猫,强忍着炸毛的冲动,任由主人抚摸。



  在刘丧即将要发作的前一刻,吴邪放下了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说:“别再往前走了。”


  刘丧紧绷的肩背瞬间卸下了力,他不自觉地抿了下嘴,丝毫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在吴邪视角里已经成为了一只被驯化的宠物,只点点头道:“可以。”


  吴邪在旁边的墙壁上用铁丝刻出了两条线做记号。他们相视一眼,决定往回走。



  一间,两间……


  刘丧心里默数着路过的房间门,数到第六间时,前面的吴邪停了下来。他一时间刹不住车,撞在了吴邪背上。


  吴邪像是怕他被磕碰到,向后伸手虚揽了一下。在他们二人都没有发现这样有些小暧昧的举动已经做的如此轻车熟路的时候,吴邪皱着眉指向身侧的墙面:


  正是他们刚刚画的那条记号!


  吴邪伸手摸上那个记号,确认是自己留下的,锁眉轻声道:“鬼打墙。”


  刘丧认可他的论断。


  鬼打墙就是传说路被鬼给错开了,走到了阴间和阳间的交界处,导致一直在原地打转。


  若是放在现实世界,刘丧只觉得这是胡扯。但如果发生在这里,他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那现在怎么办?”刘丧看看墙上刻着的记号,又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房间门,“进去吗。”


  吴邪点点头:“那就进去看看。”于是两人转身,推开门悄声踏入房间。







18.

  这个房间竟然就是他们前阵刚离开的地方。四处挂着红绸红缎,破烂的红色灯笼,一顶巨大的柳木棺材放在正中。


  不过那顶棺材已经没了动静。


  刘丧有些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它安静下来的,于是朝着棺材走进。


  这一看可是要命,只见那棺材上的锁魂钉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撬掉了。而上面压着的棺材板被挪开了三分之一,棺材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而棺材边缘上,是一道道尖利指甲抓过的痕迹。



  这里面的东西逃出来了!


  这个发现是致命的,刘丧心脏猛的一紧。


  “吴邪,吴邪!”他连忙转头去唤吴邪。


  他一边喊吴邪的名字,一边绷紧神经警惕周围,谨慎地防备那个棺材里跑出来的那个东西是否会突然袭击。


  刘丧叫了半天吴邪,却听不到应答。他心里一惊,唯恐对方是不是遇到了脏东西,连忙打着灯去找。


  灯光扫过门口,只见一个人影背对着自己,直直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门口附近的空地上。


  这不就是吴邪嘛!


  吴邪像是在观察什么。下颚微微抬起,举着手电看的很认真,全神贯注于手电筒聚集的光圈,一动也不动。


  刘丧以为他有什么新的发现,于是朝吴邪灯光照射的地方看去,却是除了墙面以外什么都没看到。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叫了半天不说话,就算是有别的事,起码也得先回复一声吧。


  刘丧掏出湿巾擦了擦手,随后沉着脸一丢,团成一团的湿巾砸在吴邪的肩上。


  他语气不虞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怎么叫你不知道回答啊。”


  被砸的人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转过头来——


  吴邪竟然没有了脸!


  他所说的没有脸,是指没有五官。整个脸都是一个整体,就好像天生就没有面部一样。


  而更恐怖的是,刘丧听到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咚咚跳动的心跳声。那就是他自己。



  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吴邪!


  刘丧心中一惊,猛然朝后退了一步。


  真正的吴邪哪去了?这个没有脸的“吴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刚刚,还是在走廊里?又或者是……


  更早之前?



  刘丧死死握紧了手中的棍子,竖在身前成攻击态。他不自主地咬着嘴里的软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警惕地看着那个没有脸的“吴邪”,一边朝后慢慢的退去。


  突然,他的后背贴上一个障碍。而刹那间,刘丧感到浑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


  在他的耳边,像被打开闸门一样,流露出一声声很轻、很缓的心跳声……


  刘丧的直觉告诉他不应该回头,但是一种诡异的力量吸引着他回过头去。


  正对上一张放大的鬼脸。


  这只鬼穿的也是红色喜服。但与女鬼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蜿蜒的血迹,只是浮肿的像个充气的发面馒头,耳目中流下黑紫的液体。


  它的皮肤是青白色,尸斑从脖子漫上脸颊。而这只鬼的眼睛里有瞳孔,正盯着刘丧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那张脸离刘丧只不到五厘米。


  刘丧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从那鬼鼻腔里喷出的冰凉的、带着腐烂恶臭的气息。


  刘丧下意识的想喊叫,可是他叫不出声,因为一双冰凉的手已经紧紧从身后束缚住了他的脖颈。


  他努力的回过头去,那双手的主人来自于“吴邪”。


  而“吴邪”的面部正在不断的扭曲,皮肤如同蜡烛一样融化,露出其下凹凸不平、满是流着黄色脓液的疮疱。


  “吴邪”的面孔脱落,幻化成为一个仿佛被火灼烧过,皮肤溃烂的没有脸的尸体。


  紧接着,又有另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回过身。刘丧看到面前那张鬼脸抽动面部的肌肉,咧出一道诡异怪诞的笑容。


  脖颈上的手束的刘丧要喘不过气来,他微张着嘴,拼命想要吸取空气,却被勒得几尽窒息。


  而此刻,一种嘶哑,低沉的声音从那张流着黑紫色恶臭液体的嘴里挤出来。


  那只鬼正在诡笑着,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


  “刘…喀喀…刘丧……喀…刘,刘丧……”







19.

  “刘……丧……刘,丧……刘丧!”


  一声呼唤突然打破了眼前的景象。


  刘丧猛的睁开眼,首先入眼的就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缓了好久,定睛一看,正是吴邪那张脸!


  他一下坐起身来,想也没想朝着这张脸挥了一拳。


  吴邪对这毫无预兆的一击没来得及有半点反应,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拳,正好打在鼻梁上。一时间疼弯了腰,下一刻鼻腔涌出热流,鼻血就这样顺着滴在了地上。


  “他奶奶的,你这兔崽子趁机报复吧!”吴邪捂着鼻子抬头,疼的直抽气。


  刘丧混乱的思维在慢慢接连,他这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吴邪,一时有些尴尬。却又不好意思道歉,只能从兜里掏出纸来,拉下吴邪捂在鼻子上的手,强硬地用纸按在他脸上。


  “嘶,你轻点。”


  倒吸一口冷气,吴邪拍了下他的手背示意对方松手,刘丧这才收回手去,有些别扭地说:“我还有创口贴和酒精湿巾,你要不要啊。”


  刘丧一贯绷着的臭脸上出现了类似愧疚的窘迫,他呆站在原地,心里想的是有些无措和内疚的,可表现出来的却不尽人意。


  刘丧抿了抿嘴,拿着湿巾的手举了举又放下,张张口也估计自己说不出什么好话,就只能冷脸闭上嘴。


  倒是吴邪自然的从他手里扯了张湿巾,擦了擦脸上的干涸血迹。


  刘丧见他脸上还黏着一点,本来想让他自己擦,后来发现吴邪自己也看不到,就神使鬼差地拿过湿巾帮他擦脸。


  等到他擦完,抬头正对上吴邪幽深干净的眼睛,才恍然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一下子脸烧的发烫,手里冰凉的湿巾顿时像块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最后还是吴邪替他解围。吴邪笑着轻轻拍拍刘丧的肩,说:“小同志道歉的思想觉悟还不错。”


  刘丧抿嘴不应声,肩膀却不自觉地轻微内扣着。吴邪也不为难他,只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你刚迈进屋里就晕倒了。”


  一提到正事,刘丧的脸色一下子沉重起来,刚刚的无措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皱眉向吴邪问:“我什么时候晕的?第二次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


  “就是鬼打墙之后。”


  刘丧赶忙推开吴邪,去看那只柳木棺椁。只见那棺材已经被破开了,上面的锁魂钉被翘落在地上。


  刘丧心中惊愕,急切地拉住吴邪:“这棺材什么时候开的?”


  吴邪面色也沉下来:“进来以后它就这样了。”


  “我刚刚看到了那棺材中的红衣男尸,还有一个没有脸的你。”刘丧脸色难看。


  “没有脸的我?”


  刘丧点头继续到:“我本以为那是幻觉,但现在棺材真的被打开了,红衣男尸和那个可以幻化人型的鬼很有可能出现,我们还是得想个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吴邪啧了一声,“可到底一个办法也没有。”


  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20.

  “还记得刚刚那个放柜子的地方吗?”吴邪问。


  刘丧思索过记忆,古宅内的地图凭空出现在脑海。他点了点头:“如果没有鬼打墙的话,就能找到。”


  “行。”吴邪如同称赞小狗一样拍拍他的头顶,在刘丧还没来得及发火前,说:“我们现在得先回去。”


  刘丧上涌的火气被他突然正经的一句浇了个精光,他一肚子气没处使,只能闷闷不乐的跟在吴邪身后。



  他们两人回到走廊,头顶的红灯笼散发微弱的火光。刘丧指了指灯笼,对吴邪说:“想办法把里面蜡烛取出来。”

 

  吴邪用手中的棍子一抛,正好打在灯笼上,灯笼摇摇晃晃掉落在地,倾倒的烛火将灯笼点燃。火红的灯笼变成一团火焰,不一会儿红纸烧尽,只剩下那支不灭的蜡烛。


  鬼打墙的鬼会制造幻想,遇到厉害的鬼也不必心急,通常在身边用火点一圈,心中默念几句诀就可以。


  刘丧拿起蜡烛,在两人身边点了一圈,喃喃了几句听不懂的东西。


  等火烧尽,刘丧看了看灰烬,问:“现在可以了吧?”


  吴邪说:“按道理应该没事了。”他走出几步,回头看向刘丧,“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大哥,”刘丧啧一声,“都是干这行的,你不也会吗。”


  “这倒是。”吴邪朝他弯眉一笑,回头往前走去。


  刘丧瞬间心中悸动,暗想着杭州蛊王的魅力还真是名不虚传,但面上不动声色,快了几步跟上吴邪步伐。



  回到放柜子的房间,吴邪从衣服兜里掏出了日记本。


  刘丧略有不解,他没看过那本日记,上面的故事也是吴邪转述给他的。他走上前,靠在吴邪身边去看他手里的本子:“上面还有什么?”


  吴邪将日记往他那侧举了举,然后翻到了其中一页,里面掉出一张纸来,吴邪弯腰捡起那张纸:“看。”



  那张纸是从报纸上撕下来的,上面曾被不明的棕黄色液体洇湿过,还被火燎了边,但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字迹。


  口吻像是李小芳,而且她记录的时候十分匆忙,字迹潦草,也是因为她本身字体足够好看,才勉强能够读懂。


  小芳提到了村里奉着的一件嫁衣。


  她说那件红色的嫁衣是吸食人血的邪祟之物,一旦穿上嫁衣,就会被紧紧束缚,永远不得脱下,直到所有的精血全被吸尽。


  但迷信的村里人认为这是鬼神之物,献祭够了精血就能保村里平安,所以这件鬼衣非但没有被销毁,反而还被珍藏在赵宅大院里。


  字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写的途中应该经历了什么,最后一笔在纸上留了很长一道。


  刘丧将纸翻到背面,只见报纸上的字居然开始扭曲变换,像是一只只蠕动爬行的蚂蚁,在纸面上变换了模样。


  像是浸在血里,报纸血淋淋的,顺着刘丧的手流下来,还发出淡色红光。


  随着光慢慢消散,报纸上的字最终变幻成了一个扭扭曲曲的暗红色大字。


  “怨”


  刘丧一松手,被血浸湿的报纸啪的一声黏在地上,可那暗红色的怨字还在扭曲,仿佛随时会变成厉鬼冲出纸面。


  在刘丧擦手上血迹的同时,吴邪早已走到柜子面前。他比对着报纸上的怨字,发现那铜锁上的笔画正好能拼出一个怨来。


  于是他立刻转动锁芯,咔哒一声,铜锁应声落地。而面前的暗色木柜门,吱呀缓缓打开。



  柜里赫然挂着一件红色的嫁衣。


  嫁衣上的金光流动,犹如一条条金色的游龙,艳红色的面料光滑柔顺。整体是艳丽鲜红,两袖与下摆由金丝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内衬是暗色棕红,外披兔绒红氅。


  这件嫁衣美的不可方物,或许出嫁的女孩们都想穿上。可就是这样一件美丽绝艳的嫁衣,竟然是食人于无形的诡祟。


  刘丧和吴邪都为其一时呆住了。







21.

  忽然,震耳欲聋的钟声突然敲响。而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那张报纸忽然粉碎成了一堆纸屑,瞬间散落在各处。


  而纷扬的纸屑堆积聚集,像被卷入了一股龙卷风之中,越聚越高,飘洒的纸屑慢慢聚拢成几个人型。


  纸屑越飘越快,聚成的人形也逐渐清晰。


  飞扬纸屑中的人形渐渐立起了身子,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恰好隔着风与刘丧对视上。


  正是那个红衣男尸!



  刘丧拉住吴邪衣角,警惕道:“这就是我曾见过的那个男尸。”


  吴邪捏紧手中棍子:“我们找机会冲出去。”


  可惜他话音还未落,门外突然倒映出无数条人影,聚拢在这间房间四周,慢慢地靠近。


  外面的人影都贴近了他们,门上的窗纸映出那些人影瘦削的影子。而其中一个人影猛然捅破了窗纸,没有五官的头颅探进了房间。


  全是刘丧在幻境中所见的诡物!


  不过它们目前好像还没有攻击两人的意思,只像是被刚刚召唤出来,正在幻形的过程中。



  逃跑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唯一能够藏身的就是那个放着嫁衣的柜子。


  相比起被鬼东西们直接抓住,不如冒险一点,没准还能夺得一寸生机。


  于是刘丧与吴邪双目相视,一同躲进了柜子里。



  那柜子并不太大,又因为他们要避免与那件嫁衣接触,所以更是逼仄紧缺。


  可利用的空间小的过分,刘丧只能蜷着身蹲在角落,而吴邪则弯腰贴柜壁单膝跪着,两个人靠的很近,几乎是密无间隙。


  从刘丧这个角度,只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吴邪优越的侧脸,凌冽而流畅的下颚线,随后是上下滚动的喉结。


  柜内的空间狭小,空气稀薄。分明柜门之外随时都可以夺命的东西那样恐怖,可刘丧却始终移不开看向吴邪的眼神。


  刘丧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急促,心跳通过骨传导震在耳边,快速的跳动着。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这个人产生了不一般的情感,他也不知道这些情感表达的是什么。


  只是在他第一次见到吴邪的时候,这些情感似乎就已经生长出萌芽。


  无论是南海王地宫,哑巴村,或是雷城。


  吴邪就像是一副色彩缤纷的画作。他既有活泼与跳脱,又沉淀历经风浪后归于平静的沉稳和智慧。


  尤其是他隐瞒着自己的死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隐匿在表面后的脆弱与悲悯。那雨帘中摇摇欲坠的身影,染红雨夜的鲜血,像是一把狠绝却破碎的断剑。


  而这样一个坚韧的人,却又是那般的易碎。吴邪似乎是四月温柔而连绵的春雨,抚动湖面涟漪的微风。


  更像是驻足人间而大慈大悲的神佛,向刘丧伸出手,将他拽离混乱纷杂的泥潭。


  这都让刘丧感到心头颤动。


  在雷城最后一役中送出的耳朵,刘丧也说不清其中包含的意味。


  吴邪带给他的太多。

  他只是希望,自己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哪怕付出的是命呢,他也要为他做点什么。


  他想让吴邪活下去。



  “刘丧。”


  思绪飞离间,刘丧忽然听到吴邪在叫他。


  他瞬间就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慌忙的抬起头来。刘丧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太过龌龊,像吴邪这样的人,岂是他可以喜欢的。


  直到他对上了吴邪的眼睛。


  吴邪的眼睛好像永远都那么澄澈,像是雪山消融的冰雪,干净而透亮。


  他直直的望向了刘丧的眼底。


  刘丧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只觉得那澄澈似乎会看到自己眼中那些羞于启齿的污浊,顿时想去躲避。


  可吴邪唤住了他。


  他叫他:“刘丧。”


  温柔的语调像是带着神奇的魔力,抚平了刘丧的焦躁。于是刘丧渐渐沉静下来,回望过去。


  吴邪微微低下头,离刘丧只余几寸。


  刘丧听到他的声音:


  “刘丧,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的话,”

  就在一起吧。


  后半句话吴邪没有说出声,但刘丧明明白白看清楚了那五个字的口型。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顶涌起一阵热气。


  “什……什么时候。”刘丧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被烧成一团浆糊,一开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倒是吴邪很是自如,他眯眼笑起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


  原来早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坠落了彼此的悬崖。却又因为各种原因,将这份感情压在了心底。



  因为姿势的缘故,刘丧的耳朵贴进吴邪的胸口,他听到了吴邪胸口不自然的心跳节律。


  混乱如麻的心跳证明着吴邪的内心远没有他的表面那般沉稳。


  漆黑静谧的柜子只能听到砰砰跃动的心跳,带着温度的气息交织在面前,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渐渐缩短。


  他们两个就像是刚刚谈起恋爱的高中生,带着一腔滚烫而炙热的真情,青涩笨拙的朝彼此靠近……







22.

  他们没有接吻。


  因为一只手突然插了进来。


  若不是刘丧及时地一把推开吴邪,或许那些长长的指甲,就要将他的脑袋瞬间开出洞来。


  那只手看并不得逞,立即收了回去。


  而下一刻,一直没有瞳孔的眼球贴上了那个被戳出的洞。



  “走!”


  吴邪顿时出手,用他随手别在腰间的铁丝扎上了那只眼球。趁外面的女鬼吃痛离开的时候,猛的推开柜子冲了出去。


  刘丧听到动静立刻做出反应。他迅速跳下柜子,伸手一把扯倒了里面架着红色嫁衣的支架,血红色的衣服顿时倾倒下来。


  鬼新娘大概就是穿过这件嫁衣,又因为冤恨太重,所以积怨成厉鬼,迟迟不肯轮回。魂飞魄散,却有一魄被封在肉身,于是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所以嫁衣应该能够牵制一下那女鬼。


  果不其然那女鬼见到嫁衣,发出了几声哀嚎,被吓得后退数步。


  房间里的那具红衣男尸和无面人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去了。而就趁这个间隙,刘丧和吴邪早已逃出了房间,推着杂物将门从外堵上。



  “快跑!”见刘丧坠在后面,吴邪伸手拉了一把刘丧。


  刘丧本就属于爆发型,耐力不尽人意,再加之先前的消耗太大,很快就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地软了手脚。


  吴邪左右放心不下,干脆绕在他身后,用一手推着他跑。刘丧被这股力气推着踉跄了几步,便强打起精神摆动胳膊。


  此时后方的走廊里突然涌起一阵黑风,挟裹着烛焰席卷而来,喷涌的风浪如同疯狂的兽口,嘶吼着要将万物都吞噬其中。


  黑风所到之处,无一不是摧毁严重。


  墙面的墙皮被掀起,透露出茵茵的血迹,走廊顶部漫延起一大片一大片浓稠的红色,沉重地滴落下来。


  两侧的门窗像是蜡烛一样慢慢融化,虚无之中生长出一颗一颗血红的眼球,无数鬼手冲破黑暗,张牙舞爪地挥舞,仿佛将要爬出地面的小鬼们。


  整个空间都在混沌着扭曲,刘丧和吴邪夺命地奔跑在唯一还算的上平整的地面上。


  然而面前突然出现一圈深紫色光晕,像是魔法电影中的法阵一样,其间旋转着诡异的光圈。这个漩涡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吸力,刘丧一时不察,便被卷入其中。


  他在慌乱中回头,渴望吴邪安然无恙,无奈却见对方如出也一辙地被卷入法阵。头晕目眩中,只能拼尽全力紧紧抓住吴邪同样探长的手。



  四周响起女人刺耳的尖厉笑声,铺天盖地而来,致使刘丧头昏脑涨,几乎无法呼吸。


  女人尖叫着,恐怖凄厉的笑声也愈来愈烈。忽然叫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就是痛苦又疯狂的嘶吼。


  “你们都得死!”







22.

  刘丧在一团茅草中挣扎着醒来。


  他的头脑还在发胀,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光是支起身子就已经十分艰难了,他努力将自己挪到墙边,用肩膀抵着墙勉强站了起来。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刘丧扶墙踉跄地走了两步,脚尖忽然踢到什么东西,叮零桄榔响了一地。


  铁盆碰撞跌落和里面盛着的水倾倒的声音刺激到了刘丧的神经,后脑传来尖锐的刺痛,他猛的又跌回地面,痛苦地抱头蜷缩起来。


  混沌的大脑中出现一段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刘丧呼吸都疼得微颤,却强迫自己去消化这段信息。


  记忆中是一个叫做李小芳的女大学生,遭遇不测被拐卖在山间,囚禁起来。所幸遇到了善良的赵雄才,不光在她精神上给予安慰,还几次三番同她商量逃跑。


  终于,逃脱实施的那天到了。小芳早早地醒来,在黑暗中摸索到门边,静静等待雄才的到来。


  咚咚咚,微弱地敲门声响起。下一刻,门被从外打开,倾斜而入的光线下是雄才淳朴英俊的笑脸。雄才连忙招呼小芳,用气音同她说:“快走,我们的机会来了!”


  两人在偌大的赵宅中屏息前行,艰难地躲避着宅中来来往往的人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终于逃离了阴森压抑的赵宅。


  两人不敢停留,头也不回地奔跑向后村的山丘。直到村落与太阳一同落下山头,他们才终于敢放下脚步,跌倒在绒绒绿绿的草地上。


  天色渐暗,太阳已经快要移落西边,周围的旷野也平息下来。小芳回头,雄才的双眼却还像火红的阳光一样亮亮的,透露其中毫不掩饰的善良与真诚。


  小芳被这样的炽热所感动,泪水几乎要喷涌而出,正当她要扑向雄才温暖的怀抱,山头的另一边忽然燃起团聚的火光。


  二人都吓了一跳,那一团团的火焰在昏暗的夕阳下那般耀眼。而那些火焰不光俞烧愈烈,甚至还在向他们的方向移动。


  直到火团越过山头,他们才知道,那是村里人手中的火把。


  急促的危机感临头而来,雄才和小芳连忙爬起身,又不要命的奔跑起来。无奈村里人尚已发现他们的踪迹,也追上身后。


  小芳跑的不快,雄才为帮她争夺时间,朝另一处方向跑去,吸引走了大部分火光。小芳边跑边注意他的动向,突然,雄才的身影下坠,消失在山间。


  小芳大惊不已,忙跑到周围,只见那处有深不见底的湍急河水,奔腾的河流汹涌澎湃,而岸边遗留着雄才的一只布鞋。


  下一刻,一股力量将小芳掀翻在地,她拼命挣扎,可惜无济于事,村民们粗鲁的将她按在地上,用绳子绑住,架着回到赵宅。


  直到回到赵宅,就见赵家大门前横着一个灰簇簇的东西,走进些才知道,那竟是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漉漉的把周围的地面染湿。小芳被拎到尸体面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具尸体,正是消失在河边的赵雄才!


  赵雄才的尸体因为水的浸泡已经发肿长大,皮肤被泡的白花花的鼓囊起来。他的面部被挤得扭曲,小芳只能从他身上的衣物辨别出那是雄才。


  赵家老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既然你不愿意做我的老婆,那不如嫁给我的儿子,正好你们两个心意相通,也当是我成全你们了。”


  小芳慌乱的抬起头,只觉得赵家老爷的面部如此令人恐惧扭曲,她拼命地挣扎,大叫着放开我。


  可赵家老爷不为所动,他招了招手,身边的村民们便慢慢靠近。小芳已经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觉得他们都没有面孔,这些没有五官的人脸各个都扭曲又可怖。


  他们打断了她的手脚,用刀剜去她的眼皮,要她永远都无法闭眼。随后几个人制住她四肢,用针线硬生生缝上了她的嘴。


  小芳被疼的要昏过去,接下来又被更加剧烈的疼痛刺醒,她的意识沉沉浮浮在暗无天日的折磨之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四周围着的人群才渐渐褪去。而又有人架住了她的胳膊,为她披上了一件血红色的瑰丽嫁衣。


  嫁衣像是一条章鱼一样,在穿上身的那一刻紧紧缠绕住她的手脚,小芳只觉得浑身都疼痛不已,灵魂仿佛都要抽离。


  紧接着,她被他们移动到一架棺材面前,棺盖掀起,里面是肿胀发紫,已经腐败烂臭的赵雄才的尸体。随后,小芳被丢进棺材,光线消失的那一刻,棺盖外响起了钉棺的击打声。


  小芳在尖叫求救,可是没有人理会。最后女孩的叫声渐息,无尽的黑暗将她吞没。记忆也随之戛然而止。

  


  刘丧急喘着气息去平复心情,记忆中小芳的经历他也犹如亲身体验过一样惊险无比。


  还未及他平缓情绪,就听到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见他没有反应,敲击声又一次响起,只不过此时已经换了一种敲法:“咚咚咚,我是吴邪。”


  是敲敲话!


  刘丧混乱的思绪终于清醒,他循着声跌跌撞撞地靠近门前,而正好铁门从外被破开。


  吴邪的面孔逆着闯入进来的光线显得十分柔和,刘丧精神陡然放松,任由自己跌落在温暖的怀抱中。


  一双手在刘丧背后轻轻拍抚,直到他松开攥在吴邪前襟的手时,对方才微微直起身,扶住他的肩膀:“还有不舒服的吗?”


  刘丧摇了摇头。小芳的记忆于他而言虽然不是亲身经历,但那般详细的回忆,让他也同样感受了一番。如今他已是累极,仿佛死过了一次。


  吴邪静静等他平复心情,直到他好了一点,才徐徐问:“发生什么了?”


  刘丧将他所知道的都如实告知。


  吴邪听后,眉头皱在一起,他沉吟半晌,说:“我们现在,很可能回到了小芳和雄才遇害的那一天。”


  刘丧立刻朝他投向惊愕的目光。吴邪迎着他的目光点头:“我已经在避着人走了,但还是不小心撞到一个丫头。本以为她会警惕,没想到她却唤我三少爷。”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是赵雄才,我是李小芳?”刘丧捕捉到他话中的信息。


  “没错。”吴邪紧皱的眉头毫无舒展之意。


  刘丧神色也十分难看:“那我是逃还是不逃?”



  吴邪偏头看向书房,书房内有扇通往内院的窗子,日光从中流露出来。他收回视线,沉色道:“无论逃不逃,你我可能都得一死,倒不如一逃,搏得半寸生机。”


  刘丧对上他的目光。他们都不是信命认栽的人,于是决定放手一搏。







23.

 他们逃上山丘,匍匐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身后却依旧亮起了一簇一簇的火把,像是要燎遍四周的原野,火光漫上山头。如同星光一样,点缀在火红的夕阳边,离他们越来越近。


  “啧,该死的。”吴邪啐了一口,看着村民们渐近的身影。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烟,没有点燃的叼在了嘴里。


  刘丧听着他们的动向,回过头汇报道:“四百米的距离。一条狗,十七个青壮年,都拿着家伙事,还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应该是赵家老爷。”


  吴邪用食指和中指将烟取下,夹在指缝之间。他眯眯眼睛,看向移动的火光:“果然该来的还得来。”


  刘丧不置可否。如今他们二人所处环境不好,上了山丘四处就都是旷野,没有树木等可遮掩的地方。就这么大点的山头,不跑总会被发现,可要是跑了,目标过大也会被发现。


  两人浑身上下的只有那两根从始至终握在手里的棍子。而对方不仅人数占优势,武器也比他们趁手不少。不说别的,光那一个大铁锹,悠起来估计也能把他俩的脑袋炫掉半个。



  走在前方领头的狗忽然停下了脚步,鼻头耸动,耳朵直直地立了起来。还不及刘丧暗道一声不好,那狗已经朝着他们躲藏的方向狺狺狂吠起来。


  领头狗一叫,瞬间村民们聚拢在一起,狗也被撤去狗链朝着他们冲过来。那狗是训练的猎狗,跑动速度极快,犹如一道黑色闪电。


  刘丧和吴邪跳起身撒腿就跑。



  吴邪爬起来的时候在地上摸了一把尖锐的碎石头,见那狗直冲而来,他两步蹬上一棵树干,伸手握住上方的枝干,唰的一下就挂在了树上。


  恰好此时狗已经快要冲到树下,张着唾沫横飞的嘴跳着撕咬,险险擦着裤脚而过。


  吴邪两条腿盘上树杈,一条胳膊抱在树上,半个身体悬空,扭头拿着石子锋利的一端朝着狗丢过去。只听嗷呜一声,动物倒地的声音就传到刘丧的耳朵里。


  那狗一死,吴邪立刻跳下矮树,朝山里跑去。



  刘丧此时已跑出很远,身后跟着几个村民。他听声辨别几人的方位,又听见不远处湍急的河水,心下已有决策。


  他料定那些人一心只顾追他,不会注意脚下,于是朝着河水奔去。近了河岸,他干脆停下了脚步。


  几个村民追赶而来,见他呆在远处,相互商量,从三侧包围。等近了约不到五米处,猛的一拥而上。


  刘丧看准时机,突然从左侧暴起,用木棍狠狠捅向那人要害,趁其倒地那一瞬间,丢下棍子逃开。


  而其余二人根本没想到他这一出,也不曾留意他身后的草丛后藏着河水,噗通两声,跌进河里,被深不见底的河水携着吞没。


  刘丧听见动静,没有回头,只拼命往一侧的山上跑。跑动中听见左后方响起脚步声,却并不紧张,因为那是吴邪的脚步。

  


  两人闪身到一方土丘后,才勉强停下步子歇息一会儿。刘丧爬在地上猛烈的呼吸,汗水沾湿他的头发黏在脸上,他抬手拿袖子擦了擦,咬牙咽了咽唾沫道:“西北边四个,东边八个,正北三个。”


  吴邪点点头,还未及他二人喘够了气,突然头边嘭的一声炸开火花,一股子火药味升起。


  “他妈的,还有猎枪。”


  又一颗枪子正好打在吴邪右侧,险些就炸到他的半张脸,所幸刘丧在那瞬间把他拉进怀里,手臂护在他头上,只是胳膊被划出几道血痕。


  但也来不及心疼,等枪声停止,吴邪立刻拉着刘丧起身逃跑。



  两人认不清方位,只能无目的的边躲子弹边跑,声后不停响起枪支上膛的声音,子弹时不时擦着身边飞过。


  好在那只是土质猎枪,里面填的是石头和火药,上膛慢,准头也不太好,而且只有一把,否则二人真要被打成筛子不成。


  “嘶。”一声枪响在身边炸开,刘丧突然猛的一抽气。







24.

  刘丧只觉得右腿忽然火烧一般,然后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他倒地那一刻赶忙顺势打了个滚卸力,免得伤了筋骨。


  “刘丧!”吴邪听见他倒地,立刻回头。只见刘丧右腿大腿外侧被猎枪击中,血淋淋一片,周边裤子的布料被火药燎的发黑。


  吴邪连忙把他拉在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扯碎身上衣物撕成布条,给他包扎伤口。


  “你感觉怎么样?”吴邪一边按住伤口,一边关切地留意刘丧的神色。刘丧被他按的一吸气,然后咬牙说:“还死不了。”


  “你还能不能跑?”吴邪回头看到逐渐靠近的人群,啧了一声,转身问他。刘丧吸着凉气点头:“勉强能。”



  吴邪将他扶起身,刚刚张嘴想说你往那边跑,我去另一边引开他们,就忽然有什么东西击中他的后背,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觉得被一阵力量击倒,然后朝着前方跌去。


  而在刘丧的眼里,就是吴邪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耳边就响起一阵破空声。


  还不及他扑倒吴邪,就见吴邪的胸口突然被贯穿,而下一刻,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


  刘丧甚至都还没发出声音,就看到吴邪朝自己摔过来。他呆愣着伸出手接住跌倒的吴邪,可大脑中一片空白。



  耳边嗡的一声响起轰鸣,四周忽然涌上数不清的人。


  他们在说什么,在干什么,刘丧都听不到,他只是睁大着眼睛,保持着接住吴邪的姿势,极度紧缩的瞳孔里映出无尽的红色。


  吴邪被击中倒地的场景在刘丧脑海中反复的浮现,慢动作中的鲜血一次又一次溅在刘丧还未反应过来的脸上,有的还滴进他的嘴里,腥甜的铁锈味炸开。


  刘丧被铺天盖地的鲜血衾裹,与之一同的,还有滔天的痛苦与绝望。



  有人拉走了他怀里的吴邪,这个动作唤醒了刘丧的神智,他猛的清明,看到村民们将吴邪架了起来。


  “你们他妈的放开他!”刘丧突然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从地上一跃而起,猛的撞倒一个男人。他用力挥舞拳头,生生打断了那人的鼻梁。


  那人轰然倒地,可惜其他人却一拥而上,控制住了发狂的刘丧。刘丧看着吴邪逐渐苍白的脸色,和前襟颜色愈来愈深的血色,不顾一切的奋力挣扎。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他被人压倒在地,双手反剪身后,甚至拧断了手骨。


  而刘丧就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他仍然扭动着肩膀,企图挣开束缚。有人把他的头狠狠按在地上,侧脸被地面碎小的石子摩擦破皮,可刘丧毫不在意。


  他得去救吴邪,吴邪不能死,他不能让吴邪死。



  而村民们将刘丧的挣扎视作空气,他们不顾他的拼命,也不顾他的恐吓或者是求饶。只是冷血的架起虚弱的吴邪,给他套上了一件红色的衣裳。


  吴邪和刘丧被带到了一座礼堂里。


  刘丧被绑着双手丢在地上,这次没有人再压着他了,于是刘丧努力的跪立起身子。


  他的面前是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架着的、浑身是血的、奄奄一息的吴邪。


  刘丧浑身疼的站不起来,只能挪动膝盖,渴望离吴邪再近一点。却被从后抓住,强迫着披上那件金丝红绸的华美嫁衣。


  看到刘丧被套上鬼嫁衣,被架着的吴邪突然有了动静,他垂下的手指忽然抽搐着弯曲了几下,挣扎着想抽回他的胳膊,无奈却被死死的抓住,胸口因为这样的动作又渗出血来。


  刘丧听到吴邪微弱的声音:


  “别……”


  可是没有人会在意他们。



  正厅里的钟声突然敲响,咚的一声,一声比一声悠扬。


  “吉时到——!”尖厉的声音撕破空气。


  吴邪和刘丧被按着拜堂。


  刘丧看到吴邪愈来愈暗淡的眼神,胸口涓涓流出的鲜血绵绵不断。他疯狂地挣扎着想去救他,可惜被村民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随着他激烈的挣动,身上的嫁衣也越束越紧,刘丧又一次感受到小芳的记忆里,那种浑身上下都传来的窒息感。



  胸腹中的内脏仿佛都要被挤压碎烂,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将他包围。


  刘丧此刻理解了痛到极致是发不出声的。他周身没有一处不叫嚣着痛苦,可是他却叫不出一点声音。


  鼻尖萦绕不断的血腥,他已分不太清那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属于吴邪的。


  抽离血液的痛要他几欲昏迷,可是他却强打着精神,一次又一次不认命地想站起身去救吴邪。


  刘丧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灭顶的绝望。



  他的意识在逐渐的模糊,眼中吴邪的身影也变得朦胧,无助与痛苦把刘丧的灵魂都填满,绝望和悲哀把刘丧的意识都抽离。


  刘丧努力的回想起他与吴邪经历的种种,那些过去如走马观花般在他眼前一件件的闪过。


  他反复的回忆,想要以此来记住那些片段。


  他想记得牢一点,再牢一点。


  慢慢的,那些记忆开始变得渺远悠扬,而随后静谧的窒息蔓延上他的脚踝,然后一点点爬上他的腿,脊背,胳膊……


  黑暗如同汹涌的海水,将刘丧缓缓吞没其中。







25.

  刘丧猛的吸进一口气去。


  他就像是长时间溺在水里快要窒息的人,忽然吸进了一口空气一样。

  

  这口气顶进他的肺里,噎的刘丧胸口生疼。


  当肺部钝痛到让他几乎要尖叫出声的那一瞬间,刘丧猛然睁开了双眼,聚缩的瞳孔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入目是一片无尽的白,这样强烈的光线刺的他双眼酸痛,只能将手挡在脸前,去阻挡这突如其来的光。


  缓了近两分钟,才慢慢的适应了现在的亮度。于是刘丧放下了手,再次一点一点睁开眼睛。


  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随后,看到了天花板上关着的吊灯。整个视野里的物体都在飞速的旋转着。


  再加上刚刚的场景,记忆中刺鼻腥臭的血腥味仍在鼻前萦绕,刘丧只觉得嘴里一酸,便立马支起身子吐在了床边的地板上。


  等他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净,总算才好受了一点。


  心中惦记着吴邪,刘丧踉跄着要走下地,他几乎是豪无意识地顺手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


  现在是早上十点二十三分。



  脑中的某根弦仿佛突然断裂,刘丧呆愣地保持着支在床边,另一手拿着手机的模样。


  十点二十三分,和他收到短信那天,一模一样的时间。


  不对,不是收到短信的那天。

  刘丧脑中猛然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或许,就是今天!


  这个想法冲击着他的思维,刘丧坐在床上久久缓不过劲来。


  他保持着捏着手机的动作,在床上紧张地坐着,等待时间的流逝、等待敲门声的响起……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机上的表已经走到了下午一点三十,刘丧坐在床上等了近四个小时,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渐渐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舒缓了紧绷的精神,也渐渐认识了现实:


  那惊心动魄的恐怖经历不会发生。


  可那段记忆太过真实,真实到里面的痛觉都如此的逼真,真实到刘丧现在心口都一抽一抽的疼痛。


  但现实却告诉他那只是一个梦。



  那吴邪到底有没有事……


  于是刘丧滑动手机,从通讯录列表里翻到了吴邪,随后拨通了电话。


  片刻的寂静后,响起了电话拨通的嘟嘟声。


  刘丧紧握着手机,手心冒出汗来,心尖都在颤动着。他疯狂地在心中祈祷,一定要有人接电话啊。


  所幸电话被接通了,吴邪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带着微弱的电流声,有一点点失真。


  刘丧顿时卸下了浑身的力,他压抑着自己的颤抖,故作沉稳地问吴邪此刻身在何处。放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吴邪给他发了雨村的地址,随后刘丧立刻订购前往福建的机票。


  刘丧没有在电话里提那件事,吴邪也没说。


  坐在飞往福建的飞机上,每一分一秒刘丧都觉得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他越发觉得或许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天马行空的幻想,都只不过是醉酒一夜的恐怖梦魇。



  可是当刘丧在机场看到来接机的吴邪的那一瞬间,所有的煎熬都被平复,所有的疑虑都被打消。


  他们仅是沉默的相望一眼,却从彼此清澈的瞳孔中倒影出了一个熟悉却陌生的自己。


  一个神色中带着死里逃生的惊喜、带着共同患难的信任、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带着历经波折磨难后的眷恋与依赖的自己。



  显然,那似乎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噩梦。


  可双方却又心知肚明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这件事。


  那一夜在古宅内惊险的逃亡、恐怖的新娘、震耳的钟声,以及最后两个人身披红衣,双双倒地,感受血液一点点抽离身体的冰冷与绝望,


  都像是一个秘密。


  是他们共享的,藏在心底的,不愿打破、去公之于众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被永远地珍藏着,除了他们彼此二人,或许就连天地都不会知道。







25.

  时隔半年,正是初春午后,几人吃完饭坐在院子里悠闲的晒太阳。


  吴邪端着盘现炒瓜子,咔吧咔吧磕个没完。刘丧靠在椅子上,用眼神凶巴巴地示意他小点声,转头又一脸仰慕地看向张起灵半背对着他们,靠在树下的模样。


  胖子洗完手也不擦干,甩着手上的水走出来。路过刘丧的时候,发出几声略带挑衅地啧啧声,还用手上的水弹他:“不给看啊不给看啊,我家小哥要看得给钱的。看一次十块,拍照五十。”


  刘丧朝他翻了个白眼,一掏兜甩了胖子一张红票子,转头拿起手机,急不可耐地点开相机,也不掖着藏着了,直接当着吴邪胖子的面明目张胆地拍。


  “哟呵,显得你有钱是吧。”


  胖子没料到他有这一手,探长了手要去抢刘丧手机,一看抢不过,就扯着嗓子喊小哥,意思是管管你粉丝。


  张起灵对他们日常幼稚的打闹已经见怪不怪。跟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继续做他精致漂亮的真人雕塑。


  胖子见他不理自己,也不失落,显然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是他又转头喊:“天真,管管你对象。”


  吴邪倒是乐意参这一脚,起身加入了战局。


  等闹够了,一伙人又归于平静,静静地并排坐在座椅上,享受午后的惬意悠闲。



  不过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


  一天里难得寂静清闲的氛围,突然被吴邪一串叮叮当当的手机铃声打破。而与之一同的,还有刘丧放在手边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他拿起手机,解锁,发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了短信:



  “桧泸镇 民来巷 073号”







——终





突如其来的灵感,想试试不同的风格类型。

元宵节快乐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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